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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

K线炼狱

山桃树期货的办公室里,烟雾缭绕得像个烟囱。杨泽东坐在角落的电脑前,眼睛死死盯着屏幕,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。屏幕上的棉花K线图像条被扔进热油锅里的泥鳅,剧烈地上下翻腾,每一次跳动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。

全仓买入的第三个星期,市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。原本稳步上涨的棉花价格,一夜之间跌了三个点。杨泽东账户里的数字像被戳破的气球,肉眼可见地瘪下去,一天就蒸发了五万块。

“泽东,割了吧。”旁边的王操盘手幸灾乐祸地敲着键盘,“这波回调怕是没完,再拖下去,连裤衩都得赔掉。”

杨泽东没理他,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。他的嘴唇干裂,嗓子像被砂纸磨过——为了盯盘,他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,只靠便利店的面包和矿泉水填肚子。阁楼早就不回了,他在办公室旁边租了张行军床,电脑屏幕的光彻夜亮着,映着他眼下的乌青。

“看看你那怂样,”王操盘手嗤笑一声,“十七万全砸进去的时候不是挺横吗?现在知道怕了?”

杨泽东猛地转头,眼神像淬了冰。王操盘手被他看得一哆嗦,悻悻地闭了嘴。

陈会计端着茶杯走过来,看了眼他的屏幕,没说话,只是把一杯热茶放在他手边:“喝口。”

杨泽东端起茶杯,滚烫的水烫得他舌尖发麻,却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。他调出美国农业部的最新报告,手指划过“干旱持续”“灌溉成本上升”这几行字。基本面没变,那这波下跌是怎么回事?

“是投机资金在洗盘。”陈会计突然开口,“有人故意砸盘,想把散户吓出去。”

“洗盘?”

“嗯。”陈会计点了支烟,“就像钓鱼,得先把水搅浑,让鱼慌了神,才好上钩。现在这行情,看着吓人,其实是在蓄力。”

杨泽东盯着屏幕上的成交量,果然,下跌的时候成交量没放大,反而比前几天缩了不少。他想起自己记在本子上的话:“缩量下跌不可怕,放量下跌才要命。”

“再等等。”他低声说,像是在对自己说,又像是在对陈会计说。

接下来的五天,成了杨泽东的炼狱。

棉花价格像被按在地上摩擦,每天跌一点,不多,却足够磨掉人的耐心。账户里的数字从十七万,变成七万,再变成五万。办公室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,有人说他傻,有人说他犟,还有人打赌他撑不过这个星期。

夜里躺在行军床上,他总想起香炉山的雨。小时候在山里迷路,暴雨倾盆,他抱着棵老树躲了整整一夜,恐惧像冰冷的雨水,顺着领口往骨头缝里钻。可天亮雨停的时候,他看见太阳从云里钻出来,照亮了下山的路。

现在的感觉,就像又在山里遇上了暴雨。

他开始失眠,整宿整宿地盯着屏幕,眼睛干涩得发疼,滴多少眼药水都没用。有次盯着K线图,突然觉得那些红绿柱子变成了父亲的脸,狰狞地冲他笑,骂他“丧门星”。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,键盘都被震得跳起来,惊醒了趴在旁边睡觉的陈会计。

“别跟自己较劲。”陈会计揉着眼睛说,“钱没了可以再赚,命要是熬没了,啥都没了。”

杨泽东没说话,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,里面装着半块干红薯——那是他离开家时,母亲塞在他包里的,他一直没舍得吃,后来晒干了,就一直带在身边。他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,粗糙的纤维剌得喉咙疼,却带着点熟悉的甜。

这半块红薯,像根定海神针,让他狂跳的心稍微稳了点。

第七天早上,市场开盘就跳水,棉花价格直接跌穿了关键支撑位,账户里的数字只剩下二十二万。王操盘手在旁边吹口哨:“哟,泽东,这可是最后的逃命机会,再不走,就真成负数了。”

杨泽东的手放在鼠标上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平仓键就在眼前,点下去,虽然亏了十五万,至少还能剩下一半。可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喊:不能点!

他想起自己收集的所有数据:新疆棉区的出苗率比去年低了15%;巴西的运输港口因为工人罢工,棉花运不出来;国内几家大纺织厂的库存已经降到了警戒线以下……这些都不是假的,供需缺口明明就在那里,价格凭什么跌?

“再等等。”他咬着牙说,声音里带着血丝。

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,2008年11月12号上午十点半,市场突然来了个大逆转。

一笔巨量买单像从天而降,瞬间把下跌的曲线拽了回来。紧接着,第二笔、第三笔……越来越多的资金涌进来,棉花价格像坐上了火箭,直线拉升,红柱子一根比一根高,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
“卧槽!”王操盘手猛地站起来,“什么情况?”

办公室里一片死寂,所有人都盯着屏幕,眼睛瞪得溜圆。杨泽东的心脏狂跳起来,他死死攥着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,疼得他差点喊出声。

“看新闻!”陈会计指着旁边的财经网页,“印度宣布,暂停棉花出口三个月!”

就是这个!杨泽东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。他等的就是这个消息!印度是全球第二大棉花出口国,这一纸禁令,相当于直接抽走了国际市场的一大块供给!

价格还在涨,像脱缰的野马,根本停不下来。从跌三个点,到平盘,再到涨五个点、八个点……杨泽东浮盈加仓,账户里的数字也在疯狂跳动,二十二万,三十万,四十万……

“可以平了。”陈会计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这波涨得太急,肯定有回调。”

杨泽东盯着屏幕,呼吸急促。他知道陈会计说得对,见好就收是最稳妥的做法。可他心里那股狠劲又冒了出来——这么好的势,为什么要停?

“再等等。”他说。

这一等,又是四个小时。

直到下午收盘,棉花价格最终停在了上涨12个点的位置。杨泽东的账户里,数字变成了四十七万。

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像刚从水里捞出来,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他靠在椅背上,看着天花板,眼睛里突然涌上来热意。

“小子,行啊。”陈会计递给他一支烟,自己也点了一支,“这一把,够你在杭州买套房了。”

杨泽东没接烟,只是笑了笑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他知道,这四十七万里,每一分都浸着他的汗水、恐惧和挣扎。

从那天起,棉花价格像坐上了电梯,一路往上冲。杨泽东的账户数字也像滚雪球一样,越滚越大。六十万,八十万,一百万……办公室里的议论声变成了惊叹,王操盘手见了他,脸上也堆起了笑,一口一个“泽东哥”。

可杨泽东没觉得轻松,反而更累了。

他不敢睡,怕一闭眼,价格就会掉下来。他把行军床搬到电脑旁边,屏幕亮一整夜,他就醒一整夜。有时候实在困得不行,趴在桌子上眯十分钟,梦里全是K线图在追他。

他开始研究更复杂的指标,MACD、RSI、布林带……密密麻麻的线条在他眼里变成了战场上的地图,每一个信号都可能是敌人的陷阱,也可能是进攻的号角。他每天要看上百份报告,从美国的天气预测,到印度的政策变动,再到国内的纺织厂开工率,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神经紧绷。

有次他连续三天没合眼,突然觉得天旋地转,眼前一黑,栽倒在地上。等他醒过来,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陈会计坐在旁边削苹果。

“医生说你低血糖,加上过度疲劳。”陈会计把苹果递给他,“钱是赚不完的,命就一条。”

杨泽东咬了口苹果,甜丝丝的,却没什么味道。他看着窗外,杭州的秋天已经来了,树叶黄了,落在地上像铺了层金子。他来杭州快两年了,除了办公室和阁楼,还没好好看过这个城市。

“陈哥,”他突然说,“你说,这波行情能涨到什么时候?”

陈会计叹了口气:“不知道。期货这东西,涨起来的时候,你永远不知道顶在哪里。但记住,涨得越高,摔得越狠。”

杨泽东没说话。他知道,自己已经骑上了老虎背,想下来,难了。

他出院后,把账户里的钱分成了两份。一份继续放在棉花期货里,另一份转到了银行。陈会计说他成熟了,知道留后路了。可他自己清楚,这不是成熟,是恐惧。

他怕了。怕那种把所有身家都押上去的感觉,怕那种K线图像刀子一样割心的感觉,更怕那种从云端跌回泥潭的绝望。

但他停不下来。

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赶路的人,看到了远处的绿洲,哪怕前面有流沙,也只能往前冲。

他继续盯着屏幕,看着棉花价格一点点往上涨,账户里的数字也越来越大。两百五十万,五百万,八百万……每一个数字背后,都是他熬过的夜,掉过的头发,和一次次在崩溃边缘的挣扎。

他知道,这K线图不是图,是炼狱。而他,正在这炼狱中,一点点淬炼着自己的筋骨,也一点点赌上自己的命运。

他不知道这场炼狱何时才能结束,只知道,自己必须撑下去。撑到平仓的那一天,撑到能笑着走出这里的那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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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K线炼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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